【原耽】作梦 （下）
06
高晓在隔壁部门，之前还觉得见面的机会不少，陈同尘的位置恰巧临过道，现在大概是为了避嫌，或者没有了过来的理由。
陈同尘正在写辞职信，思虑的间隙看见桌上的这一小棵盆栽，不知道名字，绿的叶子，生机勃勃的，有次他路过菜市场，街边有人卖，他还打了电话问高晓家里要不要放，商量着买什么。然后他给自己的办公桌上买了不过巴掌大的一盆，毕竟他每天在办公桌前的时间是大部分，闲暇能记得浇水。
当天晚上陈同尘就拿着这个盆栽回了住处，放在桌上就随便去收拾了下东西。不管去哪儿，这个他是要带着的，即便如果回他的家乡，卖的又多，地上一丢就长的很好，也非常便宜。但这跋山涉水，一直陪伴他回去的朋友，并不太一样。
因为陈同尘安静又比较温和的性格，朋友也女性多一些。知道他和高晓的事的也是寥寥几个女性。有一次他的一个朋友跋山涉水来这个城市旅游，陈同尘要去机场接她，朋友在电话里兴奋又些八卦的：“带你那位一起来啊，我想看看”
陈同尘无奈也有些不好意思地带着高晓去了。一路上朋友的眼神好奇又高兴，拉着他窃窃私语，高晓就咳一声。把朋友介绍给恋人，融入对方的生活圈子，是恋情里自然又平凡的事。陈同尘想到的时候就低着头笑笑，然后去轻轻碰碰高晓的手心。
拿完行李外面开始下雨，三个人站在门口等，一边闲聊。陈同尘不喜欢太高调，与此相反的是高晓很喜欢在人多或者热闹地场合表达他们的关系，表示一种占有。现在朋友在，陈同尘不想让朋友觉得难堪，或者所谓恋爱的酸臭味。所幸高晓也只是好好跟他说着话，两个人商量家里放盆栽的事情，朋友却突然一边搓着手臂一边倒退了几步。陈同尘有些羞赧。
“我们并没有……”
单身多年的朋友仍然往后退着，一脸受不了的样子，“天啊，就是因为太自然了！老夫老妻似的，酸死我了”
陈同尘也只好淡淡笑得有些释然，也有些无奈。
07
搬着跟高晓住的几天，陈同尘自己之前的租房也没有卖掉，小房间里还堆了些东西。
搬过去的时候高晓说能够照顾他，任由他坐在沙发上打量他的家，然后商量着挑些什么家具。陈同尘第一次去，还有些拘束，房间很整洁，没有特别冰冷的配色，反而很温馨。
他喜欢这个阳台，高晓说可以一起去挑些盆栽，也喜欢那架钢琴。高晓居然会弹琴，这个让陈同尘还是有些惊讶，他小的时候学过一点葫芦丝，小学阶段，后来也没有碰过了。高晓的钢琴也是从小学的，如果他心情不好，就会去弹琴。
跟高晓住的习惯了，也都是他们的家。后来陈同尘自己搬回去的时候，其实也庆幸没有把之前自己的小房间卖掉，不然可能无处可去。
陈同尘虽然知道离别将近，但是他虽然慢热而温和坚定的爱，让他在迷茫里也想过，其实，也可以再多拥有一点幸福，直到最后一天。所以他小心翼翼的回去看了看的时候，高晓那种骄傲的神色让他不太舒服，就好像他料定了他离不开他了，反正也都是要回来，然后责备他是“任性”。
虽然他很温和，没出息的事也不应该再做了，对方并不会珍惜。他想保留一点尊严，在他以后能想起来他的时候，不是那么的委曲求全。
陈同尘有段时间开始失眠。之前高晓从来没有跟过他关于未来的承诺，大概也是不想欺骗他。他也没有很在意。某些没有失眠的梦中，会出现两个人老年为伴的情景。醒过来的陈同尘在黑暗里睁眼，熟睡的高晓下意识搂紧了他一些，他轻轻拍拍对方，然后又再睡下。
早晨的高晓会吻他的额头，然后给他倒一杯温水。虽然高晓不太适合逛商场一类的，但是他挺喜欢做饭。陈同尘就一次跟着他去了菜市场，这人平时有些让人觉得难以接近，但是陈同尘站在边上看着他跟菜贩阿姨们聊天，讨价还价，以他的身份去对待普通人的温柔，陈同尘的心脏在那个黄昏，缓慢的跳动着。连回去的路上被他偷偷牵着，也没有想起来要放开了。
也是这样一个早晨，高晓轻轻拍着还在睡梦里有点迷糊的陈同尘，给他倒了一杯温水，吻了他。然后他说，“我就要走了”
陈同尘大概是生平第一次，保持着姿势没有动，大脑空白了几秒，又很快反应过来，他看着高晓如常的神色，原来他一直都没有发觉。
他第一次拒绝了高晓的吻，他的嗓音有些哑的，“……我不想”
当天晚上，陈同尘就搬回了他自己的小租间。灰扑扑的房间里堆满了收拾好的东西，他开始又收拾。有些时候他会开始自言自语，这个……不应该是这样，不应该放在这里……然后后知后觉地想起来，在跟没有生命的东西说话，他也好像是傻掉了。
08
陈同尘收拾了一天，发现了一张清单。他想攒钱给高晓买的礼物，计划离开之前和他一起去旅行一次。什么也没有实现。
他把清单折起来放进盒子，他很努力不想让会离开的结果影响他们之间，但是他也忍不住一遍遍跟高晓交代着他离开之后的事。他明白高晓并不想听，但他总是悲伤地交代着事无巨细，高晓却也没有说出，我不会让你离开。
他说，我们之间，大概是没有遗憾的。
小说电影里的情节，如果高晓再勇敢一些，为他对抗全世界，身份地位父母社会。陈同尘也偷偷想过，但是他舍不得。
从一开始，他就该明白。高晓向他伸出的手，只能够握住他一段时间。在这段时间里，两个人并肩而行，以陈同尘的性格，应该再多笑笑的。
无数次侧头看他的间隙，陈同尘也想轻声说，其实……我也想你可以留下来。
但他最终只是低下头，什么也没有说。
之前在他的平静里，高晓问过他，你有没有爱过我？在梦里陈同尘经历过无数次的谋杀。高晓决定要跟他在一起的那一天，他想，也许这次不是谋杀，而是一场刚刚开始的爱情。
陈同尘自始至终没有改变的温和平静的爱，大概要到最后一刻……高晓才会说，我明白。
09
陈同尘收拾好之后，无所事事待了一天。要离开这个城市回家去了，也会有一点舍不得。
也许他应该出门转转，再看看这个城市。一直以来，高晓说，我不希望我们是因为误会而分开。而最大的误会大概是，在陈同尘的温和里，高晓一直没有觉得被爱。
或许应该再坦诚一些。高晓要娶的妻子，似乎就是位热情直率的姑娘，陈同尘从只言片语里了解，她很好，也就由衷的觉得很是般配。
有些早晨醒来，桌上放了几天的水果也有些焉了，它们等不到人，就好像陈同尘在沙发上很多次，也等不到高晓回来。
10
陈同尘踏上了回乡的飞机，只带了简单的必需品和那条妹妹的小裙子。手机里也只保留些必要的，删了很干净。曾经他不小心在深夜拨通了高晓的电话，回头看时已经接通了十多秒，两个人都没有说话，黑夜的沉默里，他又轻轻的挂掉。
恍惚间他似乎看见高晓在对面对他招手，等着接他回家。这时间缓慢的幸福的大半年。
假如那个夜晚醒来，高晓问他，你爱过我吗？
陈同尘应该从睡梦里也认认真真醒来，看着他，额头抵着他的额头，轻轻说，我是爱你的。说出来会好一些。
最开始还在壳里的陈同尘，看着高晓对他的招手，认真地看着他。
———想要我吗？
———想要爱吗？
当时的高晓并不知道，他扑住了一只蝴蝶。